莫把冲动当才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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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空军组】最后的假面舞会(七)

Farrier/Collin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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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、舞会


迪恩·奥班尼的葬礼非常盛大,黑帮的势力之广泛一时让市民们感到难以置信,不论是臭名昭著的勒索犯,街头混混,还是西装革履的政届领导层,市参议员,以及各路新闻媒体,各个阶层的人均有出席,芝加哥日报描述说“数千人出席花店枪手的葬礼”,言辞并不夸张。

出于礼节,法瑞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,教堂里,灵柩周围摆满了出席者赠送的鲜花,就像是奥班尼经营多年的花店产业,到头来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浪漫主义的结局。

法瑞尔身穿一身黑色的高级定制西装,打着领带,托尼·阿尔卡多跟在他后面,两个人按顺序走到灵柩前,伸出食指和中指分别在额头胸前两边点了一点,法瑞尔对守灵的布格斯·莫兰和海米·韦斯点头致意:“节哀顺变。”但他的眼神里可看不出一点悲伤的样子,布格斯·莫兰险些要亮出拳头,但站在一旁的海米·韦斯及时按住了他。“别冲动,”海米·韦斯轻声说,“我们都知道凶手是谁,他迟早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。但不是现在,不是在这,难道你想被媒体的闪光灯拍下,留作动手伤人的证据?”他拍了拍布格斯·莫兰的肩膀,同时眼睛看向来来往往的商人政要们,摆出规规矩矩的哀伤面容。

柯林斯没有跟随法瑞尔出席奥班尼的葬礼,这太危险了,他暂时还需要隐蔽自己的身份。教堂外面,街道上,柯林斯在电话亭里向托马斯·杜威打了通电话,电话响了好一会,杜威才接起来,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哄乱,柯林斯只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声咆哮:“他们不能只要求工作绩效而不提供任何人手和渠道——”

杜威接起电话,向柯林斯抱怨道:“市长汤普森这两天给我下了不少绊子,禁止我们调查迪恩·奥班尼的死因,嗯?谁都知道这是那个意大利人法瑞尔做的好事,也不知道市长暗地里收了法瑞尔多少好处。说实在的,芝加哥的政治腐败已经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。”

“怪不得这边的人都叫他‘大钞票’。”柯林斯说。

“什么?”

“市长汤普森,意大利佬都叫他‘大钞票’,我猜他们每年付给警察和政府官员的钱就有数十万,恐怕比他们工作一年的年薪还要高。”柯林斯说。教堂外人流杂乱,他四下扫视一圈,又压了压帽檐,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上画着圆。

“我们会拿到证据的,”杜威说,“迟早让他们滚出芝加哥。”他语气一转,又问道: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

“我很好,杜威先生。”柯林斯说,“很抱歉在迪恩·奥班尼的死因问题上我帮不上忙,不过可以确定动手的人就是法瑞尔的手下,我探听到了一些消息,来源还算可靠。”

“我问的是你,柯林斯。”杜威打断他,“黑帮火并就让他们去干,流血在芝加哥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事情,我关心的是你是否安全,柯林斯,没有什么比保证一个探员的安危更加重要。”

“我……”柯林斯甚至结巴了一秒,“我很好,我是说,很安全,意大利人非常信任我,是我把奥班尼送给了他们,杜威先生,我的整个生命都是您拯救的,请您放心,我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。”他说着,感觉喉咙发紧。

 


任何场合都能变成法瑞尔的交际场所,更遑论迪恩·奥班尼这样盛大的葬礼。一个黑帮首领的倒台,意味着芝加哥统治势力的重新划分,在这种情况下,站队就成为了一件迫切而紧要的头等大事,等他脱身回到车上,行程表里就已经记下了和几位政府委员的友好晚餐。甚至中途有记者采访他,询问他关于奥班尼的死亡有何看法,法瑞尔沉思一会,换上一副悲戚的面孔,说道:“奥班尼被杀我很难过,我们是多年的好友,作为一个商人,他为芝加哥增添了不少繁荣,我相信大家都认同这个事实。现在,我只想说,这里是芝加哥,我们谁都不想在街上被人用机枪扫射,我们已经见过太多杀戮,我在此呼吁大家联起手来,共同把这里打造成我们的一方净土,把芝加哥变成美国最伟大的城市。”

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,记者们的相机和闪光灯在周围发出声响。

法瑞尔回到车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柯林斯,他打开车门,而车厢里空无一人,瞬间法瑞尔只觉得神经紧绷。这趟行程本来只有法瑞尔和他的保镖托尼·阿尔卡多两个人,但柯林斯坚持跟来,说“算是送奥班尼最后一程”,而法瑞尔同意了。但现在这里没有柯林斯。法瑞尔想他本不应该同意柯林斯出来,来这种地方,危机四伏,到处都是陷阱、敌人和枪口。托尼·阿尔卡多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法瑞尔身上的怒气在层层累积,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只见柯林斯从一旁的小巷里走了出来,“事情办完了?”柯林斯看着法瑞尔,歪了歪头。

法瑞尔顿时消散了怒气:“你去哪儿了?”

“随便走走,”柯林斯按了按帽子,“没人会认出我的。”柯林斯知道法瑞尔不会满意这个答案,于是他转回话题:“所以……你真的见到了奥班尼的尸体?真的死了,不是幌子?”

“死得彻彻底底,”法瑞尔说,“我们早就知道这个答案,不是吗?‘机关枪’办事从没出过差错。”

柯林斯只觉得太阳穴噗噗跳了起来,他终于从法瑞尔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。“是的,”柯林斯说,“为什么一定要他死?我们原本的计划里没有这个。我以为法院会判他几十年,这足够他死在里面。”

“我可不信任法院,那帮坐在椅子上面敲锤子的傻蛋,”法瑞尔说,他点燃了一根雪茄,刚刚在教堂里面憋得他够呛,“他们中不少人和奥班尼是一伙的,巨额的利益早已把权利打造成了一门生意,而暴力就是我的生意,它最快捷,而且有效。”

柯林斯点点头,言多必失,他不能再多说什么了,只有在这个时候,在利益面前,法瑞尔才会打碎温情的面孔,露出原本嗜血的面目。

柯林斯向法瑞尔伸出手,法瑞尔反应了几秒,这才明白这是一个讨烟的手势。他掏出一支雪茄,点着,递给柯林斯,柯林斯接过,深深吸了一口,大口的白烟吐出来,遮住他疲惫的半张脸。

法瑞尔用探询的语气问道:“什么时候学会的?”

柯林斯歪了歪头,目光移向别处,聚焦在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,说:“记不清,大概是十五岁,你离开以后。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晃了晃,抖落掉一些烟灰。

法瑞尔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,手指间的雪茄只剩下一半,他扔到地上,用脚踩灭,又抬起头,对柯林斯说:“我们回去吧,晚上有个庆功宴。”

“你会来参加吗?”见柯林斯依旧站在那里,没有动,法瑞尔补充道。

这可是一个怪异的场景,托尼·阿尔卡多为法瑞尔工作多年,已经不记得法瑞尔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请求亦或是探寻的语气,他只好打开车门,坐到司机的位置,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,对这样的对话装作视而不见。

柯林斯点点头:“当然,只是内部聚会,对吗?”



他们在列克星顿酒店举办这场宴会,规模不大,但足够热闹,宴会厅里摆上了棕榈树盆栽,还邀请了一支管弦乐队来奏乐助兴,侍者端着圆盘在热闹的人群里穿梭,为他们送上香槟、馅饼和甜食。大堂里灯火闪耀,光彩炫目,活色生香,音乐和笑声不断传到外面。一个人的死亡,同时是另一群人的狂欢,这着实是一个荒诞的场景。柯林斯穿着一件黑色厚呢大衣,里面是笔挺的马甲和衬衣,脖子上打着领结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有种衣冠楚楚的突兀。

事实上没有人喜欢禁酒令,联邦探员也不喜欢,柯林斯喝了不少酒,但没有醉。午夜时分,酒店里尽是喧杂与热闹,空地上打起了灯光,酒店老板老实的弗兰克走了过来,殷勤地向法瑞尔敬酒,法瑞尔偏过头去和柯林斯说了些什么,然后朝老板点点头。

灯光逐渐昏暗,一位头发烫成波浪的女歌手走上前,站在麦克风前,用动人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。

法瑞尔累了一天,他手里拿着酒杯,看不出对这音乐有什么欣赏的态度,柯林斯却是一手撑着脑袋,手指跟着韵律敲击桌面,听得异常入神。

“你喜欢这个?”法瑞尔问柯林斯,眼睛看着舞台上扭来扭去的女歌手。

“什么?”柯林斯回过神来,“不,”他又气又恼,又觉得有点好笑,“说实在的,法瑞尔,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欣赏一次音乐?”

“我认为我欣赏你就足够了。”法瑞尔说道,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种暧昧的成分,柯林斯猜想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头脑,这个时候,舞台上换了一组新的乐队,欢快的音乐奏响,人们纷纷站起身来,走到舞池中央。“跳个舞吗?”法瑞尔问他。

柯林斯没有拒绝的余地,他站起身,说:“保护好你的定制皮鞋,法瑞尔,我可是个糟糕的舞者。”美妙的音乐背景下,他们相视微笑着。柯林斯其实很享受这样的夜晚,无关立场,无关身份,脑子里空空荡荡,什么都不用去想。有些事情太过暧昧不清,保持隐约的想法就好,没必要深究。他们走进人群之中,融进那片欢声笑语。

 


凡是认识阿诺德·罗斯坦*的人,都知道他是一位老奸巨猾的犹太黑帮头目,是老谋深算和自制力的代名词,当然,曾经是。凡人皆有弱点。

阿诺德·罗斯坦出生于1882年,从小就参与世界范围的赌博。十六岁时对上学失去了兴趣,随即辍学。在做了一段时间海员以后,经常流连于各种赌博场所。 二十岁的时候,他开始参与赛马、棒球、选举斗争的赌博,还从事高利贷。三十岁时候他已经从赌场跟赛马场的利润中成为百万富翁。 1919年,他甚至操纵了世界棒球锦标赛。罗斯坦曾经评价自己说,他愿意赌任何事情,但是除了天气以外,除非你是天气巫师,否则第二天的天气很难预测。

在芝加哥,老罗斯坦和法瑞尔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商业交往,老罗斯坦主要从事走私毒品这种风险极高而竞争较小的行业,每一笔交易都能得到巨额利润。

毫无疑问,混迹黑帮会吞噬一个人的性格和灵魂,产生的压抑如影随形,有些人用酒精释放,有人选择性爱,甚至毒品,但不论是谁,最终都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,而阿诺德·罗斯坦,则一直沉迷于高额赌博。1928年开始,他的好运气似乎到了头,赌马一直失利,赌桌上也是颓势连连,这使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帝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急剧缩水。

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,黑帮成员在帮派内的地位,要根据他为帮派带来的利益而定。因此,当柯林斯带头摆平了迪恩·奥班尼,将意大利黑帮的地盘扩大到了整个芝加哥,没有人会否认他在帮派里仅次于法瑞尔的地位。

那天,当有人打来电话,说法瑞尔名下最大的一家赌场里“有客人闹出了点事”的时候,法瑞尔正与政府委员相谈甚欢,他们谈到选举、选票以及支持率。保罗·里卡挂了电话,敲了敲会议室的门,走进去,贴在法瑞尔耳边,轻声通知他这件事。而法瑞尔沉思片刻,随即偏过头对柯林斯说:“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?”

托尼·阿尔卡多开车送柯林斯到赌场,他依旧随身带着他的击球棒,大衣下面是手枪,托尼心里清楚,对法瑞尔而言,柯林斯的生命安全与法瑞尔自己同等重要,如果柯林斯身上出现一点伤痕,掉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脑袋。柯林斯走进赌场的大门,他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老罗斯坦,超级赌徒,年纪偏大,不高,戴着黑色礼帽,红领结,说话不紧不慢。

柯林斯花了一会时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有人邀请老罗斯坦参加一场豪赌,参与者都是芝加哥市内有名望的人,老罗斯坦运势不佳,不停地输钱,直到最后,他恼羞成怒,说:“好吧,看来我败局已定,但是我绝不会付钱。”

 

 

注:历史上,阿诺德·罗斯坦是纽约的犹太黑帮大佬,文里的设定有所更改。

 

TBC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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