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把冲动当才华

© Kisaragi
Powered by LOFTER

【空军组】最后的假面舞会(八)

Farrier/Collins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八、游戏


“罗斯坦先生,久仰大名。”柯林斯和罗斯坦握了握手,然后开门见山,“看得出您遇到了困难。”

罗斯坦并不认识柯林斯,只觉得他太年轻,又漂亮,不像个做事的人,于是并没有很友善:“困难?简直是灾难。”

“做生意总有这样的时候,”柯林斯说,“不过说实话,我可以帮助您解决眼前的这道坎。”

和罗斯坦同桌赌钱的几位政界、商界的大人物们已经陆续离开了,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,他们并不想在这里争个天昏地暗。柯林斯邀请罗斯坦到僻静处谈话,他们在一张桌子边坐下,侍者为他们端上了上好的黑麦酒。

按照常理来说,柯林斯做出的这个决定某种意义上并不符合礼数,严重来讲就是越级,但这么多年来他能在各个黑帮中游刃有余,靠的可不是谨小慎微。

因此他向罗斯坦提出建议:“我们可以为您偿还您在赌桌上欠下的钱。”

“我没有欠他们。”罗斯坦说,声音里饱含怒气,“是他们合伙算计我,他们设了局。”

“但结果就是这样,不是吗?”柯林斯说。

“年轻人真是不懂沟通。”罗斯坦说,那语调仿佛在埋怨。

“人的声誉需要花费一辈子去建立,但毁灭仅需瞬间,先生,您一定不想看见那样的状况。”柯林斯说。

“声誉有什么用?”罗斯坦反问。

“它关乎您在芝加哥城的地位,先生,甚至您的性命。不过,当然,我并不了解和您一同参与那场赌博的人都是谁,也许您并无危险,这只是一个提议,先生。”柯林斯说。

罗斯坦似乎把这话听了进去,他端起酒杯,喝了一口,又问:“你和法瑞尔是什么关系?”

“我们亲如兄弟。”柯林斯说。

罗斯坦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:“兄弟?就像该隐和亚伯?”*

“也许是彼得与安德烈。”柯林斯说。*

罗斯坦放下酒杯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实在打量了柯林斯好一阵,然后说:“我很乐意听听你的建议。”

“我们可以为您偿还那部分欠款。”柯林斯说。

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

“一些时间。”

“说准确些。”

“您或许听说过‘情人节大屠杀’,先生,那是报纸上的说法,法瑞尔的确做事冲动了些,那件事对他的生意和名望影响很大,我们需要有个人代替法瑞尔去监狱里待一段时间。”

“你想让我进监狱?”

“只是换个地方生活一年,先生,就像度假,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能一年也不到,我们在律师届和司法系统有足够的人脉关系。”

“我已经老了。”

“但仍是个英雄。”

“少拍我的马屁,孩子,我只是个遏制不住贪欲的赌徒。”

“没有人不对赚钱感兴趣。”柯林斯说,他端起酒杯,饶有兴致地看着杯子里半透明的液体,忽然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,这也许是一次冒险,但值得一试,于是他说,“听说您一直对酒水生意感兴趣。”

罗斯坦看了看他。柯林斯接着说:“我经营过酒厂,对这路生意非常熟悉,酒水生意主要有两种途径可以赚钱,先生,像一些鱼蛇混杂的赌场,妓院,我们主要是用劣质威士忌稀释后拿去卖,人们以酒精作为欢愉的工具,这不过分。还有另外一种途径,”柯林斯用手指敲了敲酒杯,接着说,“另一种是从英国进口顶级的威士忌,不是那种廉价酒水,我们主要提供给各类宴会以及大人物们的聚会。我们会有可靠的船员从欧洲的酿酒厂启航,在三海里领海界限处卸货,我们要做的就是走私到岸边。”

柯林斯摊开手,朝罗斯坦露出一个微笑:“海岸警卫队不太好对付,我知道您手里一定有可靠的人脉。”

罗斯坦看向他,目光变得有些严肃:“你从哪里听说这些的,孩子?”

柯林斯叹了口气,目光变得忧愁起来:“我们都是移民,先生,一切都是为了生活。”

罗斯坦点了点头:“那么,从走私生意里,我又能得到什么?”

“贩酒生意5%的收入,先生。”柯林斯说,“即使您在监狱里,账户里也会按时收到我们的打款。”

“听上去是一笔划算的买卖。”罗斯坦说。

“为了芝加哥。”柯林斯端起酒杯。

托尼·阿尔卡多站在一旁,额头上都是冷汗,事情变化得太快,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,他心想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法瑞尔知道这个消息。

 


托尼·阿尔卡多回到列克星敦酒店时,那位政府委员已经离开,法瑞尔正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。托尼·阿尔卡多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法瑞尔,法瑞尔惊讶地挑了挑眉毛,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,站起身来,想想又坐下,独自一人笑了出来,他冲托尼·阿尔卡多挥了挥手:“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,我给他等同于我的一切权利。”托尼几乎要跳起来,他赶忙劝道:“这样做不符合规矩,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,况且还有酒厂每年5%的收入,万一这件事办不好,他能把我们一年的收益都赔进去。”

法瑞尔却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,那是一张长长的礼品单,涉及金额庞大,关系到几乎芝加哥的政府的各个部门:“一年而已,我赔不起吗?”

托尼这下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,他急得攥起了拳头,心想自己在法瑞尔身边鞍前马后了这么多年也没赚到过那么多钱,一下子被一个刚来的家伙上下碰碰嘴皮子就拱手送了出去,心里有点搞不清状况,只觉得不可理喻。

法瑞尔看了一会儿礼单,又抬起头,看见托尼还站在前面,他拧了拧眉毛:“你怎么还在这?柯林斯现在在哪?”

“还在赌场和老家伙谈话。”托尼干巴巴地说。

法瑞尔正要说什么,然后又放下文件,说:“算了,你开车,我去看看他谈到了哪种程度。”

法瑞尔到达赌场的时候,柯林斯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,显然喝得不少。老罗斯坦也正在兴头上,看得出心情不错。法瑞尔很快就和罗斯坦敲定了一些合作的细节,然后吩咐托尼·阿尔卡多开车,载他们回去。回酒店,回家。



转眼几个月过去,法瑞尔的生日很快就要到来了。

那段时间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,老罗斯坦向警局自首,承担了“情人节大屠杀”的罪名,纽约黑帮不再限制与法瑞尔的生意来往,法瑞尔的生意渐渐恢复。另一方面,托老罗斯坦的福,他们成功贿赂了海岸警卫队,从英国进口了大批的顶级威士忌,专向宴会提供,有钱人总是乐意付出高价购买好酒,他们每个月的进账翻了一倍,法瑞尔把走私生意的五成收益直接划给了柯林斯,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他坚持这样做。

然而,在那同时,爱尔兰黑帮的布格斯·莫兰也从未停止他复仇的计划。那段时间里,他整整跟踪了柯林斯两个月,这并不十分容易,柯林斯不常独自外出,他的身边往往有法瑞尔,或者三四个持枪的保镖,布格斯·莫兰恨那些保镖,他每天坐在车厢里,为了不打草惊蛇,他只能吃冰冷的三明治,撒尿只能尿在开了口的易拉罐里,阳光暴晒,车里的味道并不好闻,但他的内心仍旧满怀仇恨,这足以盖过一切。

但他看得出,动手的好时机很快就要到来了。

连续几天,柯林斯都在街上的时装店和珠宝店里打转,法瑞尔的生日,他从来都没忘记过,他想给他一个惊喜。柯林斯在街上逛了好几天,最后终于挑中了一条领带,那是一条墨绿色的领带,加以银色点缀,颜色漂亮得如同法瑞尔的瞳孔,柯林斯叫店员把它装进盒子里,用柔软的缎带系牢,然后提着纸袋走了出去。

那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,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来,柯林斯在街边慢悠悠地走,恍惚间有种错觉,仿佛他走过这个路口,还会有下一个转弯,只要他这样一直走下去,如今这样平静的生活就能无限延展,直到生命尽头。

柯林斯走在街上,刹那间,他听见后脑勺有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
“柯林斯。”布格斯·莫兰拿枪指着他的脑袋,叫着他的名字。

“‘臭虫’,”柯林斯缓缓举起双手,慢慢转过身,看向站在路灯下的布格斯·莫兰,戴着顶帽子,棕色皮衣,脚下是很多天没有上油的皮鞋。

“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!你这个垃圾,叛徒!”莫兰怒气冲冲,冰凉的枪口用力顶上柯林斯的脑门,柯林斯并不感到恐惧,然而,下一句话却瞬间令他浑身一凉,“柯林斯,联邦调查局探员,是不是?”“臭虫”莫兰贴在他耳边,轻声说道,语调里带着喘气声,就像嘶嘶吐信的毒蛇,“你猜我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?”柯林斯脸色一变。

柯林斯并没有心情去了解莫兰消息的来源,也许他只是胡乱猜测,但这并不重要,骤然间,几个动作几乎同时发生——莫兰瞬间开枪,柯林斯半蹲下身,一个扭身将莫兰反身压制在地,莫兰肩膀吃痛,手劲稍松,柯林斯一把夺过莫兰的配枪,顶上他的后脑勺。

柯林斯大口喘着气,额头上尽是冷汗,这个时候,他才察觉到腹部异样的痛感,大片的鲜血渗透衬衫涌了出来,他感觉内脏受损,嗓子里都是血腥气。柯林斯闭了闭眼睛,又睁开,蓝色的眼底尽是杀意。

这又是濒临死亡的一刻,但柯林斯不畏惧,天空是漂亮的深靛色,晚霞已经散去,留下稀薄的残余,随着血液的流失,柯林斯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。他想起上一次被枪口抵着的情形,还是在十七岁,被扔到沼泽地之前。



那时他在布鲁克林,为弗兰基·耶尔工作,整整半个月,耶尔的产业接二连三受到重创,运输路线被截,手下人被杀,赌场被警察突袭,弗兰基·耶尔性格暴躁,生性多疑,他说我们当中出了内鬼,于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柯林斯成了首要被怀疑的对象。

“不是我,”柯林斯说,他态度镇定,不卑不亢,“不可能是我,我跟了您三年,先生,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。”

他们在一间大房间里,有一张蒙着绿色呢布的桌子,几把扶手椅和两张沙发,暗色的橡木书柜排满了三面墙,可是书架上的书却不多,房间里显得光秃秃的。窗前挂着厚厚的双重遮光窗帘,在这个晚上,它们减弱了窗外雨点的敲击声和单调的风声。房间里,弗兰基·耶尔的数位手下聚集在这里。

弗兰基·耶尔掏出手枪,悠然地对准柯林斯:“不是你,”他叙述道,又移开枪口,指向另一个人,“那么是你,杰米·奥利弗?”

“不!”杰米·奥利弗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,也是来自意大利的移民,他比柯林斯年纪小一些,家里还有一个姐姐,两位哥哥,父亲去世得早,因此他做事非常卖力,为了赚更多的钱,但是经常由于粗心大意导致犯错,一直以来都并不受耶尔的喜欢。

“这么说也不是你。”弗兰基·耶尔摊开手,“那么会是谁呢?那天知道我们运输班次的人并不多,一个是你,”他看着奥利弗,“另一个就是你,柯林斯。”

“不是我——!”杰米·奥利弗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,害怕地尖叫出声,“一定是柯林斯!我知道是他!”他猛地跳起来,指向错愕的柯林斯,尖叫道,“那天我看见他在街上和一个陌生人说话!一定是他!”

柯林斯只是说:“我和很多人谈话,先生,我从小在这片街区长大。”

但奥利弗已经失去了理智,他向弗兰基·耶尔恳求:“先生,不要杀我,我的姐姐没有收入来源,她还在等我回家,先生……”

弗兰基·耶尔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出卖他的人是谁,他并不清楚,但借此机会除去一两个嫌疑人也不是坏事,他思忖一会,然后掏出两把手枪,摆在桌面上,说道:“为什么不听从命运的安排呢?小伙子们,这里有一把是空枪,另外一支里有一发子弹,来吧,每人都拿起一把,把抉择权交给上帝,让上帝告诉我谁值得信任。”

柯林斯猛地看向他,目光里充满难以置信,而杰米·奥利弗已经抢先拿起了一把手枪。

“别这样看我,柯林斯,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?残暴,无道,以杀人为乐,我是个杀手,这就是我的生活,来吧,柯林斯,”耶尔站在他身前,把剩余的一支枪塞在他手里,“拿着它,我教过你怎样开枪的,记得吗?”

柯林斯嘴唇抖了抖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他记得怎样开枪,他确实非常想活下去。

然而就在那时,在柯林斯犹豫的空档,只听见一声爆裂的声响,杰米·奥利弗已经朝他开了枪。子弹擦过柯林斯的发梢,直直钉入房间的墙壁里。柯林斯大脑一阵空白,在那个时刻,他的身体抢先一步做出了本能反应,他举起手枪,扣下扳机。

一声巨响。

过了好一会,柯林斯的意识才渐渐恢复,他稍微晃了晃头,这才想起既然奥利弗已经射出了子弹,那么他手里拿的应该是一把空枪,好的,这是最棒的结局,不是吗,谁也没有受到伤害,柯林斯想,他眨了眨眼,努力露出一个微笑。

但是,房间里,眼前,杰米·奥利弗已经倒在了地上,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眉心,奥利弗倒在地上,脑袋后面一滩献血。是柯林斯射杀了他。

“不……”柯林斯的眼底瞬间泛起眼泪,就像碧蓝的湖水一样清澈,他急促喘息着,看向弗兰基·耶尔,眼神里是满满的无助,“你骗了我们……”

“是的,”耶尔叹气,“是的,孩子,谎言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,不是吗?”他说着,慢慢靠近柯林斯,一只手抬起来,似乎想要去揉揉他的头发,安抚他。然而在柯林斯看不到的地方,弗兰基·耶尔的另一只手却持枪,轻轻贴在柯林斯腹部,接着,他瞬间扣动了扳机。

十七岁的柯林斯缓缓倒了下去。

弗兰基·耶尔转过身,余光只瞥到了一缕金色的毛发瞬间划过。然后,他挥了挥手,吩咐人收拾好房间,因为一会还要招待客人。接着叫人顺手把柯林斯处理掉,随便扔到哪里,公共墓地,垃圾场,去一个尸体应该在的地方。

上一次他险些丧命,死里逃生,那么这一次呢?这一次,柯林斯用枪指着布格斯·莫兰,他视线模糊,呼吸困难,但是开不了枪,他的手在颤抖,他已经不能再开枪了。

 


注:

1、该隐与亚伯:《圣经》中的一对兄弟,该隐因为憎恶弟弟亚伯,而把他杀害。

2、彼得与安德烈:《圣经》中的一对兄弟,原本是渔夫,被耶稣召唤而成为忠实的门徒,后两兄弟双双被钉十字架,为主殉道。


TBC





评论
热度 ( 18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