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把冲动当才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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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空军组】最后的假面舞会(五)

Farrier/Collin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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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赌局


对于大部分人来说,芝加哥是一个发财的好地方,他粗鄙,暴力,恶臭,肮脏,并且充满活力,是犯罪分子心目中的天堂。

二月二十三日晚上九点左右,迪恩·奥班尼的赌场里,杰弗里终于决心退出眼前的这场纸牌赌博,他看了看自己捏在手里的那把皱巴巴的纸币,加起来可能要超过两百美元,这是充满了好运的一天,他活了这么多年,还没一次赚过这么多钱,他的老板发他的工资少得可怜。他把这些纸币叠好,塞进腰包,同时心里盘算着如何分配它们,这时候,他看见柯林斯从门口走了进来。

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柯林斯,这个总是在老板身边转悠的金发小子,为人低调,办事利落,善于躲避法律,满嘴说的都是漂亮话,很得奥班尼信任。前不久市区内发生了一起枪击案,死了不少他们帮派内的兄弟,但是里面没有柯林斯的名字。杰弗里曾经在抽烟时私下和其他人谈论过这件事,他们以为,按照意大利黑帮的处事手段,柯林斯也许难逃一死,但没想到时隔几日他竟然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。

柯林斯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,他穿着规矩的西装,径直穿过吵闹的人群,走到赌场尽头,敲响了一间台球室的门。门虚掩着,柯林斯听见台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
“柯林斯,”迪恩·奥班尼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,“很高兴知道你还活着,那些意狗没对你怎么样吧,有没有哪里受伤?我想最好叫我的私人医生给你检查一下。”

“谢谢您的关心,”柯林斯说,他面带微笑,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,用放松的语气回答道,就像回到家里,“大难不死,我想必有后福。”

布格斯·莫兰就站在一旁,手里拿着球杆,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柯林斯,好像他的眼睛是某种医学射线,能从柯林斯的西装外套下看出什么来。

奥班尼转过头朝莫兰挥挥手:“那件事情我们明天接着说。”意思是他和柯林斯要单独说话。莫兰点点头,把球杆放在一旁退了出去,不知为何,他似乎满怀怨怼,心有不甘。就在他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,奥班尼突然叫住他吩咐道:“等一下。花店今天有位客人下了笔大订单,你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。”随后加重了语气:“认真看着点,别再掺进去残次品。”

赌场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,在房间内,柯林斯仍旧能听见大厅里开酒瓶的声音,牌局上大声的叫唤,轮盘桌上哗啦呼啦的塑料声响。房间内,灯光低低照着台球桌的绿毡,奥班尼仪态庄重地俯下身,推动球杆击球,“现在你可以说了,这几天,你从意大利人嘴里套出了什么消息值得我亲自跑一趟?”

那是一个漂亮的开球,柯林斯看着台面上的圆球撞来撞去,随手拿起一支球杆,说道:“法瑞尔昨天去了新泽西,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,惹出了大麻烦,各个家族都损失了不少利益,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。”说完,他伏在桌边,专注地调整好球杆的角度,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,桌面上台球的布局又一次变化起来。

奥班尼站在一边观看着台球的布局,问道:“谁和他一起去的?”

“托尼·阿尔卡多,他的那位击球手保镖。现在意大利人可以说群龙无首,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。”沉默一会,柯林斯又补充道,“拉尔森,那位小伙子,之前在我们的酒厂里做事,他的妻子刚刚为他生了一个男孩。还有盖文,一个聪明的孩子,办事很利落,刚刚过了十九岁生日。他们全死了。迪恩,我们不能原谅法瑞尔,那个脸上有丑陋疤痕的混蛋。”

奥班尼又一次伏下身推动球杆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一杆进洞。“你还是这么心软,柯林斯,”奥班尼说道,“人手我们有的是,我也不屑于临危作乱,那是街头没品混混才会做的事情,趁法瑞尔不在的时候吞并地盘?不,争斗是无休止的,你知道吗,柯林斯,我只想要他的命。”奥班尼收起球杆,脸上尽是凶狠。

台球室的墙壁上挂着钟表,柯林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时间。房间外,身份显赫的男人们满面笑容地谈笑,淑女们的裙摆散发着香气,整个赌场洋溢着欢声笑语。在那一门之隔热闹气氛的衬托下,房间内有一刹那死寂般的安静。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思考,半晌,柯林斯说道:“那么,我有一个主意。”漂亮的吊灯之下,他的脸色是如此的淡然和平静,“纽约的会议开不了多长时间,我们在他的地盘上闹点动静,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,到时候,我们可以在市区外的公路检查站动手,他一定会开车经过那里。既然他对我们并非友善,那我们就先发制人。”他轻声说着,身体稍稍向前倾。

奥班尼看向他,那是一种冷静而阴沉的凝视:“你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?”

柯林斯回答:“我们早应该这么干。”

奥班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:“如果事情能办成,那么以后整个芝加哥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。政府关系,酿酒厂,赌场,妓院,甚至毒品渠道。没了他们,我们的利润能翻很多倍。”

“芝加哥本来就是我们的。”柯林斯附和道。

奥班尼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正要说什么,就在此时,只听见房间外面的赌场里发出一阵慌乱的声音,柯林斯心生疑惑,顺着奥班尼的眼神,他打开门,想看看怎么回事,与此同时,房间的大门被猛然撞开,一把手枪突然出现在眼前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,一个警察举着枪,对他们说:“警察,转过身去,把手放在墙上!”

柯林斯内心猛地一颤,这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。

迪恩·奥班尼面色凝重,但他毕竟在风雨里混了几十年,“老狐狸”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,他顺从地按照警察的指示,面对墙壁,举起双手。另一个警察跟着走了进来,铐住了柯林斯。

奥班尼示意柯林斯不要反抗,然后转过视线,声音平和地对那位警察说:“我要求看看你们的警官证。”他可不想再一次中了意大利人假扮警察的鬼把戏。

奥班尼仔细观察着那些警察的动作,但出乎意料的是,那些身穿制服的人竟然真的是芝加哥警局的条子。赌场里,他们逮捕了奥班尼和柯林斯,以及其他另外几个人,分别押上警车。

柯林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,脸上尽是慌乱,奥班尼在一旁安慰他:“别担心。”他顿了一下又说:“我们有芝加哥最好的律师,只是去监狱里坐几天,我们很快就会被保释出去。”

在这场混乱里,同时被逮捕的还有奥班尼的好几位手下,布格斯·莫兰离开得早,不在行列。他们被关进了不同的警车,夜色中,警车很快开走了。

柯林斯被单独关在一辆警车里,车厢昏暗,一个警察侧过身来,却不是要审问他,而是为他解开手铐。柯林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,继而吩咐道:“麻烦把我送到列克星敦酒店,谢谢。”即使在这样的境况里,他依旧保持着不由自主的礼貌和风度。

这就是前几日柯林斯向法瑞尔提出的完整计划,以自己为饵,约见迪恩·奥班尼,引蛇出洞,再动用法瑞尔在警局的关系,逮捕奥班尼,谁也想不到这是法瑞尔动的手。更何况,这样一来,他也顺利帮助托马斯·杜威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,一举多得。

演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后,柯林斯感到自己有些疲惫,他额头贴在车窗上,透过模糊不清的窗口,望着芝加哥这座城市,它喧嚣,油腻,且阴暗,像一个巨大的沼泽,对每一位过路的行人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
 


法瑞尔确实就在新泽西。

不过他并非像柯林斯说的昨日出发,事实上他昨天就已经到了这里,保密工作做得很好,除了身边的几个人,没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开。昨日,也就是二月二十二日的下午,他到达大西洋城的丽嘉酒店,参与他的旧日好友,纽约最大黑帮现任首领查尔斯·卢西安诺召开的黑帮首领集会。这家酒店装修华丽,里面同时经营着赌场和妓院,为新泽西的黑帮大佬依诺奇·约翰逊所有。纽约新崛起的犹太黑帮、意大利黑帮和爱尔兰黑帮首领均有出席。

那不是一次简单的会议,气氛也并非友好。在卢西安诺开场发言后,依诺奇·约翰逊直截了当地站起身,用愤怒的声音大声指责道:“法瑞尔必须要付出他应得的代价,他那样的做法完全是在断我们的财路!”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,声音稍作停顿,似乎在等待掌声。过了那么几秒,他继而看向法瑞尔,继续说道:“拜你所赐,我的运输卡车被截,生产点被关闭,赌场收入日益下滑,毒品的销路也断了,我的每一间俱乐部都被突击检查了两次。要我说,法瑞尔,你应该去自首。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。”

依诺奇·约翰逊本以为法瑞尔,这个疤面煞星会恼羞成怒,会拍案而起,会大发雷霆向他们施以语言暴力,但事实上,法瑞尔只是悠然地坐在那里,面色平静,他点燃了一根雪茄,深深吸了一口,白色的烟雾吐出来,遮住半张脸,他笑着说:“说实在的,约翰,我认为这可能只是因为你太过招摇,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,是不是?”

被叫错了名字的依诺奇·约翰逊已经回到座位上,他狠狠灌下一杯酒,内心忿忿不平。

“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,”法瑞尔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黑帮首领们,其中有一半他都打过交道,“我不会乖乖做替罪羊的,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。你们大可以使用任何办法,恐吓、威胁、利益、诱惑,用任何办法来说服我,但我的答案只有一个,那就是‘不行’,就算万能的上帝来到我面前要我投案自首我也会说不行,就这样。”他快速说完,语调里充满急躁。说实在的,要不是柯林斯建议他亲自来一趟,他才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。“你不能四处树敌,法瑞尔。”那天,柯林斯这样说,而法瑞尔采纳了他的建议。

法瑞尔想他为什么非要理会这群蠢蛋的意见,他经营着半个芝加哥,很快就会变成一整个;他乐善好施,备受市民的喜爱;他有完整的政府关系网,没人能够动得了他。而其他人的利益,他丝毫不关心。

会议结束得并不愉快。夜里,查尔斯·卢西安诺决定再和法瑞尔谈一谈。大厅阳台上,花纹繁复的幔布围帘后,卢西安诺靠在大理石围栏旁,点燃了一根烟,“听我说,法瑞尔,”卢西安诺说,在法瑞尔面前,他没有摆出半点架子,“街头的血腥杀戮必须得到制止,我们也许是罪犯,但不是嗜血的野蛮人,法律是无情的,你得知道这一点。总得有人为这件事出头。”

法瑞尔看着新泽西的晴朗的夜空,满天繁星闪烁,月色温柔洒下清辉,这使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。他似乎确实在认真地欣赏夜景,以至于连回答的声音都变得漫不经心,他回应道:“暴力就是我的生意,我可不在乎这些。”

“总有什么事情是你在乎的,”卢西安诺思维转得很快,“我们做个交易。”

“那要看你能拿出什么价码。”法瑞尔说,他似乎有些困了,说话时单词的结尾都略微拖长。

卢西安诺笑了笑,他弹了下指间的烟灰:“比方说,弗兰基·耶尔的下落,你很想知道当初柯林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对不对?”

法瑞尔的神经猛得绷紧了。卢西安诺知道自己唤醒了豺狼。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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